《月亮.男人》是原視在2022年五一勞動節推出的「我,存在—勞動故我在」系列影片之一,說的是1999-2004年間一群參與建造台北 101大樓之阿美族技工的故事。
這部片以阿美族人述說的勞動回憶為主軸,交錯呈現當年他們蓋101的舊影像與今日在部落生活的樣貌,而其中穿針引線的靈魂人物是導演20多年前在台北認識,如今已回到太巴塱多年的Majaw,他的生命史相當戲劇化地顯現了台灣政策和國際局勢所帶來的影響:
那時候林務局最有錢賺,想說自己去讀森林科好了,因緣際會就考上花蓮農校森林科,那時候很熱門,還沒有畢業的時候中華紙漿一些大型的木材行都已經找我們要去他們工廠實習,後來怎麼曉得要禁伐,林務局要撤,從此我們這個林務局的夢就碎了。然後有一年,中華紙漿追蹤我們這個技術人員,很榮幸我當組長被派遣到印尼,後來為什麼會回到台北?因為蘇哈托印尼的總統他執政33年,後來敗選,我們很倒楣,所有華人都要退回來……。
從印尼回到台北的Majaw,因弟弟Calo於101擔任安衛主管,在其邀約下,加入阿美族同鄉一起從事的鋼索吊裝工程。從地下一樓蓋到18樓時,剛好公視在招考記者,Majaw考上了,進入電視台後第一個訪問的就是101工程的阿美族員工,錄下了一位族人站在不知多少層的高樓鷹架上所發出的感慨:
我們很接近月亮
就是這樣啊
靠天生活就是這樣啊
不管怎麼樣都要堅持做下去
還能推給誰呢
我現在是束緊褲檔忍住懼怕
雖然不可能不害怕,但這群阿美族人對自己的工作有著相當的自信與榮譽感,Calo說,當時光是太巴塱部落從事這個高技術吊裝工程的就有接近50人,他還表示外勞無法勝任這個工作,因為他們阿美族人是有長輩在提攜、帶領的。然而再好的技術也難以抵擋突然其來的意外,2002年遇上331地震,兩具大型起重機吊臂當場震斷從60 樓掉到地面,造成5人死亡20多人受傷,事隔多年族人說起當時親身經歷的場面依舊是如此怵目驚心。
除了透過訪談讓幾位族人回憶當時在101工作的種種,導演也用溫暖的鏡頭描繪了他們後來回到部落的生活日常。有人用著昔日在都市習得的鋼骨技術慢慢蓋著自己的家;有人當年地震時受傷還繼續救人,如今躺在家坐輪椅依舊懷抱著康復後做木工裝潢的夢想;而主角Majaw因舌癌割去部分舌頭後話都說不清,於是常常跑到工寮邊對著溪水和牛群大聲練習講話、唱歌當復健。族人們對自身勞動能力的榮譽感與面對生活的堅毅韌性,是這部片給我最深刻的感觸。
片中有一幕是年輕的記者Majaw在101大樓底下的大馬路邊大聲地對著鏡頭用阿美語喊說:
這是全東南亞最高的(大樓),所以我很敬佩他們的工作,身為阿美人的工作就是這樣,不是醉生夢死,他們在這邊喝小酒,順便談今天工作進度討論明天工作範圍,然後兄弟說我們來唱歌……
鏡頭一轉,是族人們圍坐在路邊喝酒唱歌的畫面。我看著不禁想起自己三十幾年前剛認識阿美族朋友不久時,有天他指著台北的高樓對我說:「妳知道嗎?這棟大樓是我們蓋的。」
邀請大家一起來觀賞這部紀錄片,認識你所不知道的阿美族。